寄居蟹日誌

身體的不便，枷鎖了靈魂，我想起幾米『幸運兒』作品中，急著長大的翅膀

，被一再箝制。

『我覺得你應該要很懂啊！』你常常覺得，現在學的東西，對你來說好像少

了些創造力，在過度專業分工的當下，總覺得若有所失地，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投入大量的腦力、精神後，卻覺得天空旋轉，暈眩、噁心。

而我在你口中，成了那個，總是可以作自己喜歡做的事的人。也許是，我並不

覺得身不由己。盡可能地，想給自己選擇的機會。

要你也讀讀幾米的『幸運兒』，你對圖像中的寓意特別感興趣，儘管，在你的

專注的眼神中，誰也不能窺知那些流動在你腦中的知識，如何去拼接組合。一心想

要你偶爾也抽身那個高度專業的世界：什麼藥物、化合物、醫療、放射線……

我想：我們都是幸運兒。

過了一會兒：『結果董事長的老婆收了新任董事的玫瑰花……』你轉頭看看我

眼神裡透露著無奈。我還以為你會跟我說出什麼感慨心得，竟然，是這個？我禁不

住又好氣又好笑地捧腹。

『這不是重點啦！』終於被關不住的翅膀帶著去飛行、去流浪的董事長，留下

來的職位有人取代，留下來的豪宅變成廢墟，留下來的妻子……

我催你闔上書，玩笑地又親親你的臉。『笨蛋！』

你常常像個害怕玩具被搶走的孩子，總是畫出一個很大的圈圈，圍住自己的領

地，還要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玩具，並小心不能抓壞。也老是感嘆，好萊塢電影裡的

女主角，最後都不能守候事業衰落的丈夫。

『妳要乖一點啦！』你隨手就撥亂的我的頭髮，然後抓著我玩笑地用力親親我

臉頰、親親鼻子、親親睫毛、親親額頭。怪我生病了，有那麼多人關心，什麼學長

啊、同學的……『都不安分耶！』

我想大家只是盡盡朋友的本分，來探望我，偶爾撥通電話關心我。看你佯裝生

氣地捉弄我，我盡是呵呵呵呵笑個沒停，覺得，你還是從前那個傻呼呼的男孩。

我們一起走過青春期的尷尬，一起度過令人窒息升學階段，也看到各自為了未

來，始終不能放棄努力地衝刺。

這些年來，彼此的變化，外貌上的、心理上的，一直都看在眼裡。我記得木訥

的你，在一次高中聯誼時，插隊堵在我的旁邊，不讓別人牽我，心跳激動地顫抖著

羞赧的手指。也記得看海的夜裡，我們面海坐著，聊起多年不見的心情和各自失敗

的感情，風那麼清涼地吹，我也感覺到你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溫熱地悄悄搭著

我。一晃眼，已過十個春夏秋冬。

『最懂我的，還是妳。』你說。
（終）